听母亲说,外公是一位军人,是一位走过泥泞踏过草地,打南打北的抗日八路军战士,可英雄哩。后来听母亲说,外公在一次战斗中,因和部队失去了联系,在寻找部队过程中,被敌军发现,炸掉了一只耳朵,有幸存活下来,其他和他一起的战友,全部牺牲了。那是个狂风暴雨雷鸣的夜晚,外公抹黑叫着战友的名字,但无一人应答,唯一应答的,只有夹风的雨滴,和哀嚎的雷鸣。战友们都牺牲了,和部队也失去联系,孤独无助,饥饿寒冷,浪潮般的向外公全身心涌来。但既然有幸活过来,就不能坐着等死,外公想着,冒雨顶风的,向自家方向走去。
一个艳阳的早上,回到里已是第三天了。进了家门,外老爷年看着遍体鳞伤的儿子,心疼的只掉眼泪说:“儿呀,这么个硝烟乱世年代,就莫去部队,再说天地之大,又要去哪里找呢,在家呆着,爹教你打磨手艺,陪在爹娘身边吧。”是啊,战乱年代,天地之大,部队去了哪里,又去哪里找啊?外公心底似空空无雨的时秋云,无望想着,再看年迈的父母,也的确需要照顾,也就应了下来。留下来没多久,天生聪慧的外公,很快跟外老爷学会了打磨手艺,家里多了个帮手,生意日益红火,好过起来。时间飞逝,到了娶婚的年龄,因外公有着一门手艺,因此引来不少媒人来家门提亲。婚姻大事马虎不得,稍有文化的外公想着,经慧眼精心挑选,相中了心灵手巧会织布的外婆,婚事很快办了下来。生活的日子里,外公打磨,外婆织布,一家子相敬如宾,日子不是很富裕但平淡而充实。
可在那个弥漫腐臭云烟战乱的年代,能有几天明媚阳光的好日子呢。那时,四面八方到处是战火的味道,地主恶霸趁着战乱,抢杀掠夺无恶不做,特别是谁家的姑娘俊俏,若被那些下流胚子盯上,不是被硬抢做小,就被那些恶霸糟蹋。。。。。听母亲说,天生的丽质的小姨妈就是被一个叫富光地主恶霸看上后,硬是抬花扛轿的从外公家活生生的给抢了去。那时真是天昏地暗,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答,一个战乱年代。小姨妈被抢,不知去了哪里。每天夜里,外老爷,外姥姥对着昏黄油灯,叹息哭泣,最后到欲哭无泪。可在那个年代,哭又有什么用呢?几年过去了,无望等待,小姨妈无任何消息,年迈的外老爷外姥姥也老了,相继去世。亲骨肉被抢,无任何消息,紧接着双亲相继去世,那双重之痛之悲,是常人无法想象体会的。
日子啥时能好过起来,放心,会好起来的。这是外公外婆常唠叨的话。日子会好过起来的,可那天是哪天那,外婆望眼欲穿盼着这一天的日子早日到来。终于有一天,盼到晴天之日了,终于盼着共产党来了!共产党来了之后,首先打倒了地主土豪,各家分了地,分了粮食,只听四面八方锣打鼓的,到处洋溢着喜庆氛围,四面围墙到处着贴着男女平等标语,让穷人翻身做了主人。日子好过起来,可日子没几年多久,记不得母亲对我说的是几几年的事了,隐约记得大约是五几年的事吧,那年改变了运动,叫什么大兵团作战,在外吃在外住,集体吃大锅饭,集体大深翻地,集体深翻地后,一袋袋的粮食大片大片的往地里撒,俗称密植庄稼。可没多久,撒在地里的粮食,因种植太紧密,发出芽却是似地毯般密密麻麻的,长不开,长不开的庄稼,开始在地里变得腐烂发霉,那是个挨饿的年代.
日子就这样紧迫几年,大约五八年间,社会形势有了改变,开始实行发票制进行买卖生活,再到六三年开始号召自留地,自种,自吃运动。有了这样的号召,有了自家的地,外公外婆他们种了棉花,粮食,外加外公又捡拾以往打磨生意,有了收成,挣了钱日子一天好过一天。终于盼到了出头之日,日子好过了,可外公没享几天清福,却病倒了,排便时大量的出血,到最后,大便排不出,肚子涨得似锣鼓般。外婆看外公疼痛的样子,心急火燎,东邻西舍打听,用民间流传下来的偏方,随着咵搭咵搭的抽拉扇及炉灶里袅袅燃起的柴烟,把玉米烧成灰再用野地里一种野菜熬成汤,给予外公治疗,可一天天过去了,外公一天甚至喝好几大碗,都无济于事。这可咋办呐,见这样,外婆自语着,急得抹眼泪直跺脚。他娘,莫急,看我活了大半辈子了,孩子们也渐渐长大懂事了,再说早走早陶生,过去好提前给老伴占个位哩!看你这时候了,没正行,还说笑,外公的言语倒把外婆逗笑了。大概是忍受不住疼痛折磨,或是不想让外婆太劳累,想给外婆减轻负担吧。有一天,外公骗外婆到城里买东西时,在茅厕上吊自杀归西去了。外公自杀后,外婆不吃不喝躺了二十几天,毕竟相依为命苦难夫妻几十年,这样的打击怎受得了。在我朦胧记忆里,外婆年七十几,就开始犯糊涂,谁也不认识了,包括对母亲。记得偶尔回家乡看望他老人家,有时随着我们呼唤忽然记起,会搂着母亲大哭一场,然后再拿出外公生前给她买的帽子,衣服,等给我们看。每回都会拉着母亲说,这是你爹给我买的,我可喜欢了,好看吗?我们知道,外婆无论怎样年老失忆,但对外公在外婆心里是永远无法忘记,刻骨铭心的了。
日子过得真快,又逢感伤秋季,那徐徐飘落的叶儿,是在追忆着过往吗。秋凉似水,天渐渐越来越冷了,秋过后,即将又迎来冰雪飞舞的冬天。窗外明月皎洁,皎洁的月儿,圆圆的。我想那些逝去的亲人会不会都团圆在那里。我想外公外婆一定是在那里团圆,团圆在那里,坐在月圆的树下,说着那年的事,那年的人,幸福的生活在那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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